云朵一惊,松开唐一白,抬头看到林梓正站在门口。他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脸色苍白得像吸血鬼。
此刻看到他,云朵还是难过得要命。她对好朋友付出了信任,而他却还以利用。重要的是他之前真的对她很好,还帮助她化险为夷,她为此感动过,到头来这美好的外衣下都是面目狰狞。
唐一白皱眉看着林梓,“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林梓走进来,“警察没有任何证据,最多关我二十四小时。”他这样回答着,视线却一直落在云朵身上。
云朵仰头和他对视,她看到他面色平静,目光冷清而无半点波澜,像枯淡的井。看着他走到她面前站定,云朵眼圈红红的,开口问道,“林梓,你是不是一直在欺骗我?你接近我的唯一目的,就是伤害唐一白,是吗?”
林梓看着她,突然从鼻端发出一声轻笑,他说道,“你以为呢?”
云朵难受极了,她像是第一次认识林梓,死死地盯着他,目光渐渐地冰冷。
林梓移开视线不再和她对视,他绕过她们,走到林桑的床前,低头看着她,面目柔和,“小桑不想看到你们,请你们离开这里。”
云朵冷笑,“是没脸看到我们吧?因为她有一个蛮不讲理心如蛇蝎的哥哥!”
林梓的脸色陡然阴郁下来。
唐一白揽着云朵,轻轻拍她的肩头,他说,“林梓,你不要以为自己可以逍遥法外。”
林梓挑了一下眉,“不管你们想指责我什么,都请拿出证据。另外,云朵,你觉得我蛮不讲理?我的妹妹因为他而变成植物人,而他却只是断了一只手,到底是谁蛮不讲理?”
云朵怒极,挣开唐一白,上前两步抬手,啪!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
林梓被扇得脸头一歪,脸上立时浮起淡红色的手印。
唐一白担心他对云朵不利,连忙上前把云朵拉到身后。云朵却不管不顾地又挺身而出,盯着林梓说,“我没想到你会这样颠倒黑白。唐一白是林桑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样对待你妹妹的救命恩人吗?林桑要是知道你这样做,死也不会瞑目的!”
林梓看她一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他什么时候救过小桑?我知道你急着为情郎洗脱罪名,可也不至于编这么拙劣的谎言吧?”
云朵有些意外,“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唐一白的腿为什么断?”
“他断腿是被车撞的,是小桑把他送去医院。然后,小桑情急之下向他表白,结果,”他说着,冷冷地看唐一白,“他让小桑去死。”
唐一白拧着眉,“我绝对没有让林桑姐去死。我只是说不想再见到她。”
云朵却突然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她摇着头说,“我明白了,我原以为你妹妹只是性格不好有公主病,结果证明,她何止有性格问题,根本就是有人品问题!”
林梓拉下脸,“住口,不许这样说小桑。”
“好,我问你,林桑是不是也对你说过,唐一白误服禁药那次是唐一白主动要求吃的,而不是她给唐一白吃的?”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何必问我。”
唐一白听了连连摇头。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云朵:“你被林桑骗了。她对你说谎,为了推卸责任。你在国外,没办法了解情况,又那么疼爱妹妹,当然林桑说什么你信什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说我的真相不对,难道你的真相就对?”林梓说着,指着唐一白,“你不也是因为喜欢他而相信他吗?”
“那么我问你,唐一白骨折那天,林桑为什么突然向他表白?只是因为着急吗?正常的着急不应该是跑前跑后关心病情然后确定唐一白到底能不能继续游泳吗?她那个时候哪会有心情表白?”
林梓没有回答。
云朵说道,“因为唐一白舍身救了她,正因为如此,她才误以为唐一白也对她有情,所以她表白了。当然另一个原因是……虽然我很遗憾她成了植物人,但我还是要说,你妹妹她真的有公主病。她太自我了,她最爱的就是她自己,那种时候她不管唐一白的伤势,只管唐一白是不是也喜欢她,所以她表白了。她坚信唐一白爱她,她以为他们之间的爱可以化解唐一白的痛苦。”
林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又怎样?不管怎样结果已经造成,我妹妹成了植物人。”
“你……!”云朵气得想扑上去打他,她冷笑道,“你以为林桑为什么自杀?不是因为难堪,而是因为愧疚!如果唐一白真的喜欢她,她也许还能厚着脸皮接受她造成的后果,但是唐一白一点也不喜欢她,甚至讨厌她!所以她内疚了,她觉得自己犯下的错误不可饶恕。如果只是单纯地被拒绝,被她喜欢的男生说一句‘去死’她就去死了,那她绝对是个脑残、白痴!你妹妹她不脑残吧?
你以为她为什么和你撒谎说唐一白让她去死?明明唐一白说的只是不想看到她。因为她自己想死了,而她却连承认想死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才把责任推到唐一白的头上。林梓,你妹妹她太脆弱了,她心里有疾病。”
“不可能,小桑不是这样的……”
“在你眼中她当然不是这样的,但很可惜这就是事实。林梓,我记得你说过,你和林桑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是你把妹妹带大的。这样看来,林桑性格的形成和你有直接关系。你总说你妹妹自杀是因为唐一白,实际那是因为你!你没有为自己的妹妹做一个好榜样,却把她惯得不成样子,又脆弱又自我,还说谎成性,这都是你惯出来的!所以她现在躺在这里的根本原因是你,是你把她害成这样的!既然要报仇,你怎么不先捅自己一刀呢?!”
林梓脸色灰败,只剩下摇头。
他可以不承认那些事实,但是林桑悲剧的性格形成确实根源于他的骄纵,这一点他无法反驳。之前他一直下意识回避了这一点,只是想为妹妹报仇,这样心中的罪恶感也许会减轻一些。然而现在,真相被云朵如此血淋淋地揭露出来,让他措手不及。
“所以,”云朵说道,“林梓,你赶紧去公安局自首,如果不去,我就以牙还牙,打断你妹妹的骨头。一天打断一块,我说到做到!”说着朝唐一白一挥手,“我们走!”
唐一白像个小跟班似的跟着她朝外走。走到门口时,林梓突然叫她,“云朵。”
云朵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
林梓说,“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我不恨你,我只是看不起你。”
走出医院后,云朵的气还没消,一直板着个脸,路过一个三四岁的小朋友,她看了小朋友一眼,小孩儿直接给吓哭了。
云朵:==
她看了身旁的唐一白一眼,发觉他正安静地凝视她,眼神火热。
云朵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你……看什么。”
唐一白突然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怀抱还是那样的宽厚和温暖,他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摩挲着,掌心的热量透过单薄的衣物传到皮肤表层。
云朵身体一松,靠在他怀里,她的脸埋在他胸前蹭了蹭,小声说道,“大街上呢。”
唐一白搂着她不肯松手。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此刻他喉咙发紧,心房滚烫,暖得他几乎要落泪了。他只好低头用下巴亲昵地磨蹭她的颈窝,轻轻嗅着她的发丝。
他的朵朵,平时软萌得像个小兔子,今天突然成了暴走小兔,这一切都是为了维护他。他真的要感谢上苍了,让他何其幸运地遇到她,爱上她,刚好她也爱他。他甚至想,这辈子有她就够了,即便拿不到金牌,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朵朵啊,我的朵朵。我这辈子都不会放手了,我要用我余下的所有生命来爱你,我要把我此生所有的爱都给你。
唐一白一直没说话,云朵有些小小的别扭,她问道,“姐刚才帅吧?”
“帅得突破天际。”
虽然唐一白很感动,但他不忘叮嘱云朵:“朵朵,你不要真的去打林桑。”
“为什么?你心疼她呀?”
“不是,我不希望为了这件事把你自己也搭进去。毕竟故意伤害罪是犯法的,即便对方是植物人。你放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警察找不到证据抓他,这个仇我记下了,以后会有机会找回来。但不管如何,我不希望你为此去冒险。”
“好吧,你放心,我也只是吓唬他。士气,士气懂不懂?”
他笑着刮她的鼻子,“懂。”
下午警察给唐一白打了个电话,对于林梓的事情表示抱歉。虽然林梓有重大嫌疑,但是……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局里甚至连测谎仪都动用了,依旧拿林梓毫无办法。
然而第二天,那个警察又打来电话。他们告诉唐一白,林梓已经自首了,对自己买通凶手故意伤害他人的罪行供认不讳。
案件就此水落石出,舆论对公安局通报中的“林某”一片谴责,而云朵终于也放下心来——不用再担心突然冒出一个人对唐一白不利了。
唐一白的治疗生活几乎没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小康伯伯每天讲的故事内容。这位伯伯在“神棍”和“神医”两种身份间毫无阻碍地自由切换,生生给编造出了七个可歌可泣可悲可叹的爱情故事,唐一白听得津津有味,云朵也听,听完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她感觉自己和唐一白都快被整成神经病了。
在唐一白受伤后的第十二天,徐医生给他照了一次X射线,片子出来之后,徐医生特别高兴:“一白,你的骨痂已经长好了!”他拿着片子啧啧摇头,“太神奇了,不到两周!”
一般来说,骨痂是骨伤愈合的最关键一步,骨痂长好之后,就可以拆石膏了。当然,拆石膏不代表痊愈,想要痊愈,还要等骨痂的改造塑形结束。说来也算唐一白运气好,他被打时躲了一下,虽然没躲开,但卸了很多力道,所以才只是骨裂而没有直接骨折。骨裂的裂缝也比较小,恢复起来相对迅速。他又很年轻,身体素质好。
虽然如此,不到两周就长好骨痂,这也算一个小小的奇迹。如果用徐医生自己的方案来治疗,就算是最乐观的估计,他也不敢这样想。徐医生不得不震撼于传统医术的神奇,然后又有点遗憾,这么牛逼的医术他却不能学。真是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传男不传女。如果后代们只生了女儿,是不是要把祖宗的宝贝带进棺材呀。
拆除石膏后,徐医生给唐一白做了力量测试,确认一切OK,就让他带着片子离开了。
唐一白拿着片子,先给云朵一个拥抱。他笑道,“终于可以两只手抱你了。”
呜呜呜,为什么这么普通的一句话都让她感动了……
云朵拿着片子问小康伯伯,“两周长好骨痂,那么接下来骨痂塑形也要两周吗?这样一来四周就能痊愈?”
小康伯伯笑道,“塑形可能用不了两周。”
“真的吗?为什么?我听说塑形没那么容易啊。”
“因为可以贴膏药了呀,我们康家膏药才是最神奇的。”
康爷爷不爱看片子,他让唐一白动动手腕,然后他看了看捏了捏,最后点点头,闭目沉思了一会儿,重新定了药方。末了又不忘叮嘱这对小情侣:不许行房事!
云朵简直囧得不行不行的。
接下来唐一白的治疗内容除了中药和针灸,又多了一项贴膏药。
由于他的右手解放了,每天的小小福利——由云朵亲自帮他穿衣服脱衣服,就不存在了。对此他难免有点遗憾,不过很快他找到了新的乐趣:当着云朵的面脱衣服……
他动作很缓慢,慢悠悠地一点点暴露自己,似乎在悉心照顾那唯一一个观众的感受,希望她能看过瘾。
云朵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唐一白你不耍流氓会死吗?”
唐一白笑,“这就算耍流氓了?等哥真正流氓的时候,你不要哭。”
云朵红着脸扭头,假装看不见他。
唐一白看着她俏红的脸,目光渐渐变得暗沉。
她不知道,唐一白这些天都是怎么熬过来的。每天晚上怀抱着温香软玉入睡,实际却素得像个和尚,他要很努力地压抑自己身体上的冲动,这真是甜蜜的煎熬。反正这些天压抑得他,心态已经不正常了,觉得自己像头饿狼,看向云朵的目光总是幽幽的蹿着邪火,像是在看一块美味的肥肉。云朵还无知无觉地,偶尔不经意间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对他都是深深的蛊惑。
这日子真是快没法过了。唐一白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早晚成变态。
唐一白受伤后的第二十天,经过康爷爷和徐医生两种不同方式的诊断,他们得出一个相同的结论:唐一白痊愈了。他可以重新下泳池了。
云朵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挨个拥抱他们。康爷爷冷不防被一个小姑娘抱一下,有些囧,接着面瘫脸上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因为唐一白很快要归队,云朵也就不会在康复中心待着了,打包东西回家。康家父子要在B市玩两天才回去,徐医生是他们的导游。
下午,唐一白把云朵送回了家。外面正下着小雨,细雨如丝,空气湿润。唐一白撑了一把打伞,他个子高,伞顶高高地撑起来,像是一片天空。云朵待在这片天空下,感觉特别开阔。
回去时,唐氏夫妇没在,只有二白一个人看家。二白好久不见云朵,看到她之后特别高兴,踮着脚向她身上扑,它太胖了,云朵差一点被它撞到。她揉着他的脖子笑道,“二白想我了吧?好好好,我知道想我了,好孩子,来抱抱……”
二白激动得嗷嗷直叫,尾巴摇得像是要甩飞起来。
唐一白有点烦二白,拖着它扔进书房,“嘭”地一下重重关上门。
云朵仿佛听到了二白的哀嚎。她有些囧,“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它,它还是个孩子!”
“对我来说,它是一只会叫的电灯泡。”
两人换好鞋,唐一白把雨伞扔在洗手间晾着,出来时看到云朵正把行李箱提得离了地,往她的卧室走。行李箱的轮子上有泥水,她怕弄脏地板。
唐一白走过去,一手抢过行李箱,提着它大步走向卧室。
“喂喂喂,”云朵吓得追上去,“你的手,不要提太重的东西!”
“不要担心,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