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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其实尤明许今天,一定会去找殷逢。
    她想殷逢也清楚,自己会去找她。
    只是没想到殷逢还亲自下厨做饭了。这个人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走进别墅,就见小燕站在大门内等,一身寒凉的气息,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尤明许愣了一下,说:“你不用一直等着我。”就这么一小段路,她还能走丢了。
    其实小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站在这儿等。殷逢之前提了句,人来了让他去接。他早早就跑来了,尽管干等着,可感觉挺开心的。
    于是,小燕只好憋出句:“我没有其他事情做……”
    尤明许恍然,对着这样个孩子般的青年,仿佛能看到尤英俊的影子,她就有点心软,微笑说:“那谢谢啊。”
    小燕脸红了,低头藏进夜色里,说:“殷老师等你很久了。”
    他一提到殷逢,尤明许的眉头不由自主就沉下来。远远望去,露台上没灯。估计天气越来越冷,那人再想要湖光月色晚餐,也顶不住了。心中暗笑,跟着小燕走进主楼。
    殷逢正在二楼的小餐厅,独自用餐。
    原本在尤明许的想象里,殷逢亲自下厨,大概是煎个牛排,喝杯红酒什么的,简单省事无需厨艺还装逼。没想到抬头一看,那人独坐餐桌前,手里拿着碗米饭在吃,面前放着四菜一汤。
    红烧鸡翅、山椒炒牛肉、凉拌莴苣丝、清炒红苋菜、排骨冬瓜汤。看着倒也像模像样。
    尤明许拉开椅子,坐在他身旁。
    殷逢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碗筷就起身,说:“去书房。涂鸦,把剩的饭菜都倒了。”
    涂鸦也不知窝在房子那个角落,声音远远传来:“哦。”
    尤明许看了殷逢一眼,脸色似乎比平常还差,从她走进餐厅,就没正眼瞧过她。
    尤明许并不感到生气,反而觉得可笑。他在发火?
    他有哪门子的资格,冲她发火?
    尤明许是为了正事而来的,神色淡淡跟进了书房。
    她人来了,没有再和那个“灵魂战友”在一块儿,殷逢其实就感觉到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他在那超大书桌前坐下,开始泡茶,对她说:“坐。”
    尤明许不动声色,看着他将一壶清湛飘香的茶泡好,又递了杯在她面前。
    殷逢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往椅子里一靠。房子里开了暖气,他衬衫笔挺,发色乌黑,眉眼幽沉:“雀舌,尝尝。”
    尤明许看他一眼,得,又正常了。
    看那茶叶一根根绿嫩嫩的,竖立着,倒是分外好看,尝一口,也很香,她点头:“不错。”
    他看她一眼,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口。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尤明许说:“今天我们开会了,给惩罚者组织基本定了调。”
    “嗯。”
    “你怎么没去?”
    “老段已经找我交流过想法了,没什么必要去。与会的人太多,省得麻烦。”
    尤明许喝完一杯,把杯子放在桌上,刚要自己倒,殷逢的手已抬起,先一步拿了茶壶,给她倒满。尤明许看着那清澈的水柱,心想今晚一个二个怎么都要给她倒茶。
    尤明许说:“惩罚者组织,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殷逢放下茶壶,直视着她:“我有什么好处?”
    尤明许看着他。
    殷逢笑了笑:“把我的意见告诉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尤明许:“你要什么好处?”
    殷逢静了两秒钟,手指轻轻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
    “亲我一下。”
    尤明许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眼前人衣冠楚楚,英挺俊秀,眸色暗沉,说的真真切切就是那句话。
    书房里一时无声。
    “你可以不说。”尤明许淡道,“咱们之前的约定,就当作废。”她作势要站起,殷逢出声:“行了,可以先不亲。”
    尤明许盯他两眼,他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的神色,说:“坐着别动。”
    尤明许轻哼一声,坐下,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占了上风的得意。
    殷逢说:“能够基本确定、公开的结论,你们的人已经在会上交流过了。其实我认为,这个组织,还有两个显著特点。
    第一,同样都是有罪者,其中一些,被组织吸纳进去,成为惩罚者;另一些,成为他们的狩猎目标。选择标准是什么?
    第二,这个组织的领导者,是如何令成员们死心塌地、团结一致,去达成目标。甚至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是怎么办到的?”
    尤明许眉头一沉。
    第一个问题,选择标准?一路走来,她也接触了他们当中的好几个人。顾天成、陈昭辞、向容,还有在那个老巢里,看到的那几个房间主人的风格,答案隐隐约约的,似乎就要被她抓住……
    而第二个问题,她之前倒未细想过,如今想来,那个背后的领导者,确确实实对组织成员的控制能力很强,而且控制的还是顾天成这样非常强悍的角色。这令尤明许的心中隐隐生出些寒意——那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殷逢深深看她一眼说:“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是同一个。”
    尤明许看着他。
    他说:“就在那句话里。”
    尤明许心头一震。
    那句话……
    诸善已死,诸恶奉行。
    殷逢吐出一个字:“善。”
    尤明许:“怎么说?”
    殷逢站了起来,在房间里缓缓走着,说道:“那个组织挑选的,都是曾经遭受过不公平待遇、对社会失望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本来都是’好的人’,只是比较偏执。顾天成,才华出众,很有事业心,即使屡屡遭受不公正待遇,依然试图想要冲破现状,出人头地,成家立业;向荣,不必说,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儿子,许多年都走不出去,却遭遇飞来横祸;陈昭辞,最爱的女人,人生唯一的希望,死于校园贷,死于那些放贷的人手中……但凡能有一丝幸福的希望,这些人也许就会坚持下去。但最后,他们都走投无路了。
    只有这样的人,才是组织想要挑选的。他们身上原本干净正直的’善’,已经被生活毁得面目全非。这时候如果有人对他们说:我们去干掉那些有罪的人吧。经过调~教和洗脑,就像溶解再重铸,他们会形成新的、扭曲的、坚实的善恶观。原本的好人变成坏人,只会比坏人更坏。他们会对’惩恶’这件事非常坚定,成为组织头目想要的完美’惩罚者’。所以他们才会信奉:诸善已死,诸恶奉行。”
    尤明许听得心头阵阵震动,不由得点头。
    这时殷逢已踱步到她身后,嗓音传来:“反而是那些一开始就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坏人,不可能像他们这样心志坚定、义无反顾。所以组织不会吸纳他们,而是将他们作为狩猎目标。这个组织生于恶,却又去惩罚恶。所以才叫’诸恶奉行’。”
    “嗯。”
    一只手落在尤明许的椅背上,她感觉到他俯低身体靠近,他对她耳语:“阿许,我说的,你是不是觉得都对?”
    那嗓音太低太缓,带着几分柔软的蛊惑,尤明许后颈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不回头,手直接往后一伸,就按在他那张脸上,冷道:“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