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临这句话说得极有讲究,点出陆青,是为了表示皇帝最信任的人都在他旁边,局势一切平静,还都在皇帝的控制范围内,底下的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先把皇帝的心安下来。
曹宏彬很快就进来了,一瞧见皇帝便热泪盈眶,推金山倒玉柱地拜下:“陛下,您醒了!”
顾香生虽然是皇帝的儿媳妇,可平心而论,听见皇帝中毒,她心里更多是担心皇帝有个万一,对大魏会造成何等影响。
不单是她,恐怕她身边的嘉善公主,李德妃,甚至魏临几个人,估计也是作如此想。
这样一衬托,曹宏彬的真情实感就显得无比可贵。
也难怪皇帝醒来,谁都不理,单单就喊他。
皇帝看着曹宏彬,嘴唇微张,说了两个字:“凶、手。”
曹宏彬会意:“臣奉陛下令,已经关闭所有宫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如今正在搜宫。”
皇帝哑着声道:“没有查出结果之前,任何人都不许……离开。”
曹宏彬应是,转身便下去布置了。
皇帝又对陆青道:“余下的,你安排罢。”
说完便又陷入昏睡。
从头到尾,没有提到魏临魏善等人,也没有提到李德妃,可见皇帝对于这次事件,心中疑窦甚深,只怕除了曹宏彬和陆青二人,谁在他眼中都是有嫌疑的。
虽然他让陆青主事,陆青却不敢真的就大喇喇地指挥起这一众皇子妃嫔,而是很客气地跟李德妃商量:“不如先请曹将军搜查偏殿,这样便可以先将诸位贵人安置下来,您看如何?”
李德妃点点头:“这样甚好。”
又对众人道:“事出突然,你们怕是今晚要在这里过夜了,回头我让人收拾被褥,暂且将就一晚罢。”
皇帝的话,大家都听见了,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李德妃又道:“今夜我在这里守着,你们若有谁想留下来的,也可自便,想去歇息的,便跟着陆青去罢。”
非常时刻,谁也不愿意离了皇帝左右,若万一真有什么状况,自己却不在近前,岂非吃了大亏?
最起码,魏临魏善魏节这三个儿子,肯定是须臾不能离开的。
然而魏善却没等李德妃将话说完,急匆匆就往外走,陆青连忙拦住他:“益阳王,您上哪儿去?”
顾香生这才发现魏善整张脸都青白青白的。
后者一把抓住陆青:“仙居殿里还有其他中毒的人,他们都怎么样了?”
陆青道:“曹将军已经带着太医过去了。”
当时皇帝出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余者安国公夫人也好,益阳王侧妃也罢,平时听着尊贵,实际上真到了这种时候,也不过是命薄如纸。
事发时,顾香生和嘉善公主因离得她近,方才知道李侧妃的遭遇,实际上当时吐血的远不止一个,场面乱哄哄的,魏善也没来得及找着她们。
而且太医基本都集中在皇帝这边,曹宏彬身边只带了一个,估计也救不了那么多人。
魏善咬咬牙:“我跟着曹将军一道去看看!”
说罢就要往外走。
“站住!”出声的是刘贵妃。
她一直待在这里,只是先前没说过话罢了。
“不准去。”她淡淡道。
魏善扭头:“阿娘,温氏和李氏都不见了,我得去找找她们!”
刘贵妃冷冷道:“陛下有命,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开,你想违抗圣命么?她们若是没事,自然会有人将她们带过来。”
竟是一丝情面都不讲。
魏善可以不管陆青,却不能连他娘的话都不听,眼看刘贵妃一丝转圜的余地也无,他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最终只能颓然坐下。
相比起来,顾香生算是幸运多了,她虽然至今和魏临一句话也没能说上,但起码两个人还都在一个宫殿里,咫尺之遥,抬头便可看见,即便不能说话,单只是这样看着,心里也安定了许多。
她和嘉善公主二人坐在偏殿的椅子上,嘉善特意将椅子搬过来并在一起,以便能离顾香生更近一些,想来也是心中害怕,觉得多一个人在身边,就多一分安全感。
两人固然过去不对付,可比起眼前这阵仗,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又因方才从仙居殿到大政殿这一段路程的同行,使得嘉善公主觉得自己与顾香生有了共患难的情谊。
顾香生心里乱糟糟的,连自己被嘉善扯着坐下也没感觉,她脑海里像强迫症似的,一直反反复复播放着宴会上的那一幕幕。
活生生的李氏,转眼就变成一个血人,想想就觉得胆寒。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李氏约莫是活不成了,毕竟吐了那么多的血,又不像皇帝,被所有太医全力抢救,这才捡回一条命。
据说李氏还怀了孕,那这样就是一尸两命了。
顾香生双手冰凉冰凉的,平静下来之后,逃过一劫的后怕逐渐浮了上来,方才的混乱景象在脑海里滚来滚去,可印象最深的还是李氏吐血的情形,因为当时离得最近,看得最清楚。
然而如果真是下毒,凶手会是谁呢?
大政殿里静悄悄的,虽然有那么多人,可除了太医们小声讨论的细碎声音外,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不单是顾香生,估计所有人,都在想这个问题。
皇帝的敌人很多,想要他死的人更多,齐国,吴越,不想用就有一大堆,但皇宫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想要下毒的难度无异于刺杀,都需要经过精准的计算。
最重要的是,即使敌国要鸠杀皇帝,肯定也得有人在宫里接应。
如此想来,宋贤妃倒是一个极为可疑的人选,但她已经被打入冷宫,而且光凭她,是如何找人潜入膳房,在那里头下毒的,这里头难道就仅仅只有她一人么?
顾香生的脑洞向来是不吝于开到最大的,她又把假设放到了刘贵妃或李德妃等人身上,但随即又推翻了这个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