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大概都会有这么奇怪的过程,该睡觉的时候睡不着,该干事的时候却开始瞌睡来袭。那天上午,一夜没睡的我还算是能挺住,在父母面前故作轻松,一闲下来就要不断跟脑子里的各种畏惧感以及疲劳作斗争。当天下午,实在是受不了,倒在床上就不省人事,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忘记哪个哲学家曾经说过,时间的快速流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浪费了时间。尽管睡觉严格说来不算是浪费时间,但起码我那整整一个下午,除了给世界制造了一些废气之外,没有任何贡献。
习惯性地在醒来后第一时间拿起手机来看,我期待着我们那个小群里面会有杨洪军或者马天才传来关于这个案件进展的消息,可是消息的时间依旧停留在两天以前,也就是杨洪军邀约我和马天才去见那个白律师的那几条消息。反倒是杨安可在昨晚我沉睡的时候,给我连续发来了十几条消息。
消息的内容大概是她以家属的身份去了警察局里找杨洪军,但机敏的她却发现杨洪军目前处于一种类似于软禁的状态。逼问之下,她也得知了杨洪军目前正在遭遇的窘境。中间的几条消息是在责怪我,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她。我当然不敢告诉她,首先这说到底是杨洪军早年自己闯的祸,又是他的私事,他做下这件事的根本动机却又跟杨安可的亲生父亲有直接关系,如果我告诉了她,以她那火爆的脾气,还不想方设法去给那两个罪犯泼硫酸啊。
最后几条消息却是在关心我,说这些日子我都好像没有音讯一样,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之类的。我很庆幸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总算是还有个人在想着我,可是也很抱歉,我不能把我现在知道的任何情况告诉给她,先前因为杨安可母女俩都是女性,害怕遭到歹徒的袭击才搬进了警局的招待所,现在人已经抓了,莲花堂应该还不知道她们的存在,相对而言,现在她是安全的,所以我不告诉她,也是为了不把她拉下水,让她再次身陷危险之中。
可是消息都发来了,一句话也不回的话,显得也非常不礼貌。于是我回复她,我目前很好,只是这段日子太忙,没来得及联系,让她不用担心,杨洪军的事情会得到妥善解决的。
我相信她去找杨洪军的时候,杨洪军也是这么告诉她的。
接下来的三四天里,仍旧没有动静。这几天时间我经常性会拿起电话看看,却每次都失望地放下。直到第四天晚上,马天才才在群里面告诉我,他已经查到一些这个白律师的相关情况,不过我可能会失望,因为这个人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曾经有过两段婚姻,都无疾而终,没有子女。最近一次离婚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说,这七年时间里,他一直都孤身一人。
此外马天才还告诉我,这个白律师从他的渠道打听到的消息,还微微有些让人觉得意外,因为他不仅是当初他念书的那个大学的优秀校友,还是一个服务于老年人的社会福利机构的主要负责人,此外还在他们本地坚持做了接近二十年的社区义工。和他有工作往来的人都认为这个人不近人情,冷血骄纵,但是那些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街坊却对他赞誉倍加,认为这白律师是个难得的好人。
这个消息把一向喜欢潜水的杨洪军也给炸了出来,他似乎比我还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毕竟那天这个白律师的技巧我们三个是深切领教过的,这样一个脑筋转得比马达还快的人我们三个加在一起都不是对手,没想到脱下西装回到社会里,他竟然还扮演着这样一个比较正能量的角色。
马天才说他刚刚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非常惊讶,不过他的这个人脉是非常靠得住的,消息也都是经过侧面证实的,可信度很高。难道说这个家伙竟然是双重性格的人吗?知道自己给坏人辩护坏事做多了怕遭报应,于是就想方设法在别的领域做些好事吗?
这样的想法还是太狭隘,太庸俗了。尽管马天才回馈的消息让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肤浅地了解了一下这个白律师,但仍旧不能改变他将会成为我们最大阻力的事实。所以这个消息算是没什么作用。
既然三个人都在群里说话了,我就借此机会问了一下杨洪军最近几天是否有什么情况发生。他告诉我关于案件推进的的确是没有,人已经抓了,能说的交代的也都逼问了,目前没有新的线索,尤其是能够关系到莲花堂的。所以案子一直搁置着,等到正式文件下来就可以提告了。而最近这几天他真正在忙碌的事,则是上级的询问调查。
我一惊,然后问他现在就已经开始对你调查了吗?他说是的,两天前开始的,不过自己也是实话实说,把当初的原委和动机一点不加隐藏地告诉了上级派来纪律调查的领导,而赵老在这几天也不断在帮忙斡旋关系,目前审讯基本上结束了,自己还没有被关押,可能领导也是考虑到自己第一手上还有未完成的案子,第二自己服务警队这么多年,总归是功大于过,虽然所犯的罪还是要依法办理,但人身自由还是有保障的,只是自己仍旧不能出警察局而已。
他说得轻描淡写,还发来了几个看上去很轻松的表情。但我和马天才都知道,既然领导都亲自来调查了,那说明事情的态势其实是更加严重了一分。否则赵老也绝不会偏偏挑这么个时间斡旋其中。杨洪军或许是不想把我们拉下水,或许是不希望我们为此担心,故意说得这么轻松罢了。不过他既然故意在这么说,想必我们继续追问的话他也不会愿意告诉我们了,于是我们都沉默了,我只说了句让他保重,有任何消息只管吩咐即可。此后,群里就安静了下来。
杨洪军的无奈是一种有着直接关系的无奈,而我跟马天才却不同,虽然同样无奈,但我们的无奈却是建立在杨洪军的基础之上的。将领都被囚禁了,士兵自然也就没办法出去打仗。所以我也只能继续做回我的老本行,每天都接待不同的男男女女,替他们松骨活血,但我明显感觉到我的专注力在下降,老是走神,心不在焉的。
那些天里,偶尔跟杨安可说说话,看看她发出的自己的一些照片,就算是我最大的安慰了。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月,仍旧没有什么消息。期间几度我早上醒来后都忘记了这个案子还没结束的事情,却在某个契机之下猛然想起,再次心脏狂跳不已。浑浑噩噩的,总觉得不踏实。
杨洪军再也没有在群里说话,我给他打过电话,一直都处于不在服务区的状态,而给他发微信,他也从不恢复。这个人在这小半月时间里,就如同突然从我们身边消失了一般,当我试探着问杨安可的时候,她也告诉我她并不知道,她也在着急。
那天下午,我接到一个电话。来电显示被我下载的一个类似黄页电话本的软件自动标记成了快递人员。当我一头懵逼地接起电话来,快递员告诉我有我的快递,让我去签收一下。我很是纳闷,因为我没有在网上买东西的习惯,我们家的快递基本上都是邻居有时候让我们代收的,会是谁给我寄来的?于是我让快递小哥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
快递小哥在门口将快递交给了我,然后就离开了。拿到快递盒子的时候我看到那上面写的收件人是“李长福”,那是我的父亲,但是电话却是我的号码。心想会不会是我妈买了什么东西,用了我爸的名字和我的电话呀,于是就回到屋子里把包裹递给了我妈,问她这是你买的东西吗?我妈告诉我她连刷卡消费都没弄明白,怎么会在网上买东西。
于是我就更奇怪了,我没买,我妈也没买,难道是我爸买的?那不可能啊,我爸这辈子都没见过电脑长什么样,手机也是那种只有按键的盲人机,在说了我爸性格沉稳,如果他真是托人买了什么东西,用了我的电话的话,他不可能不跟我说才对。
怀着一种极其不解的心情,我撕开了快递的盒子。里边有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用报纸包着,看上去挺像是一块砖。于是我拆开报纸,发现啊是一本书,封皮上有一个穿着黄袍子好像道士的人,带着那种刘天华似的墨镜,上面书有几个大字“道家五术之——神奇的摸骨术”。
字是繁体字,底下的出版公司是“香港某某出版公司”。国内这方面的书是不允许刊发的,所以这本书估计也是不容易弄进来的。
我心想难道这真是我父亲买的盲人用书吗?因为父亲能够摸盲文。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打开书,却发现里边是竖体字,明明白白地写着中文。在翻了几页,却在书里看到,加了几张照片。
看见照片内容的一刻,我吓得脚下一软,差点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