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受伤的老虎不能惹。
这卫庶人各方面倒是都与这种大猫非常相似,爱躲在阴暗犄角里偷袭掏人不说,受了伤也是一个尿性,极端敏感不说,戒备心也极强。
我见他坚持不肯冒险,只得叹息一声,背上他离开这个地方,要不这寒风呼号的,我又浑身上下只有一件儿单衣,一会儿该冻透了,四肢僵硬的,更没法子赶路了。
混沌密林作为归墟当中一个近乎独立、类似国中之国的地儿,卫庶人和天狗这俩坑人的瘪犊子对这儿也不是特了解,还厚颜无耻的说,莫说是他们,全天底下约莫也不会有几个人能整明白这地儿的,包括卫武子。
不了解这地方,他们自然也就说不出该往哪走,于是我就只能凭着经验先找个背风处的地方先藏身了,先缓过了这口气儿,再慢慢的探索这个鬼地方。
现下我们正在一个类似半山腰的地方,因为林子太密,站在这里眺望不到远处的情况,不过既然叫做混沌密林了,料来也是如归墟一样,是个群山起伏的原始丛林地形,只要循着这山坡子一直往低处走,下面兴许就是沟壑纵横的山沟子,那山沟子里避风,且深沟暗谷之中多洞窟石缝,只要我们能找到一个,今儿个就算是掏上了,这林子里有的是木柴,缩在洞窟石缝里小火堆一点,起码能舒坦点,不至于给人冻死喽。
念及此处,我背上卫庶人领着天狗便往山下走。
许是我已经被风吹透了的缘故,只觉得四肢越来越僵硬,前面儿还能感觉到冷,后面根本连冷都感觉不到了,呼吸时口鼻间喷出的水汽直接化成白雾,被风吹在脸上,渐渐的,我脸上都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晶,面皮白刷刷的,好似刚刚从那停尸房里推出的冷冻尸体似的。
天狗一声不吭的跟着我,眼神凶恶,那态势果真跟个看管犯人的牢头儿一般。
我也曾和它说话,可这条狗特傲娇,干脆不搭理我了,就像跟我说句话会脱发似的,会让它的狗头变得更加光溜溜。
友谊的小船儿说翻就翻,就是这么的脆弱!
见状我也不再自讨没趣儿,只能心中暗暗感慨,明明挺聪明一条狗,平日里阴人掏人一点不含糊,怎么一到卫庶人跟前就变得这么蠢了呢?莫不是这卫庶人身上还自带着降智光环?被人家三言两语就给拿下了,感动的涕泪俱下,到现在鼻子那儿还挂着一根长长的冰凌子呢,那是被冻住的大鼻涕。
卫庶人每每看到这一幕,都是轻轻叹息一声,看那样子就跟见不得我和天狗决裂似的,实际上心里还说不准有多高兴呢,反正他老人家现在趴在我背上特安心,有了先前那一出,再也不怕当着自己虚弱无比的工夫,被我给踢腾了。
积雪很厚,而且已经到了齐腰的地方,这让我前行的速度大大放慢,慢吞吞的走了很久,才总算下了山。
可下山一看,我直接傻眼儿了!
这山下哪儿是个山沟子呀?
前方白茫茫的就是一大片雪原,一望无垠的,莫说是有颗树了,就是连根草都看不见,只能见那白毛风在雪原上“呜啦啦”的咆哮着,就跟就旧社会的流寇土匪似的,来回肆虐,所过之处,刮地三尺,大量的积雪被席卷到天上,以至于前方白花花的,能见度甚至都不足三四十米。
“这特么可咋整啊?”
我懵了,用胳膊肘子戳了戳卫庶人的腰眼子,道:“山上没个能落脚的地儿,下山了前面又是一片大雪原,这没处走了呀,要不这么的吧,咱就在这山脚下,我挖个大坑,纯纯的做个雪屋得了,好赖能避风,点一团篝火,咱不至于冻麻了。”
“趁你还能挺得住,再往前走走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卫庶人闷声回了一句。
老头儿缩在我背上,此刻身上盖着雪沫子,看起来跟个冰雕似的,显然也遭大罪了,他放弃天官路依赖血脉活了下来,说到底还是个人,不是真神仙,也不是尸鬼妖魔什么的玩意,能吸风饮露、不惧寒暑的,此刻冻得俩嘴唇子青紫,说话都没气力了,毕竟好赖我还走动了一下,他却在我身上一动不动,估摸着全身都僵了,哆哆嗦嗦的解释道:“混沌密林这地儿,咱谁也不了解,那个大凶是在这里的,卫庶人的地灵珠也是在这里的,这是已经确认的,除了这俩,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在这儿,这地方离咱们冲进来的地方不远,我怕咱们冲进来时的动静儿惊动了什么玩意,正好吸引着他们往这里来,咱们在这跟前待着,这不纯纯等死呢嘛!
所以趁着你还有一些力气,尽量走远一些吧,然后就按你说的法子整,放心吧,我有不少准备,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
难怪这家伙一点都不慌,气血都虚弱到这地步了,按正常来说,身体没个三五个月根本缓不过来,这还是在好吃好喝的前提下,就当下这情况,他不继续恶化到嗝屁就烧高香了,可他还坚持先休养,敢情是有准备呀?
我一琢磨他说的,觉得也有道理,当下不再多说,背着他一头扎进了前方一望无垠的雪原里。
凛冽的白毛风劈头盖脸就扇了上来,我呼吸都为之停滞片刻,低头缓了缓,才再度前行,可没走出多远,顶天了也就是离林子不过三五十米的地方,脚下忽然一滑,我当即仰面向后栽倒了去,“咕咚”一下就被雪埋了,连带着卫庶人也被扔了出去。
原来这厚厚的积雪下,竟然是坚冰!
冰上堆砌着积雪,天底下没有比这更滑溜的了,我双腿在冰面上踢腾了许久,直到把周围的积雪都压平了,这才好不容易站了起来。
卫庶人就比较惨了,老东西被我背了一路,也没活动一下,早冻僵了,四肢不灵便,被扔进雪窟里,半天愣是没爬上来,只是“呜呜呜”的叫唤着,像条濒死正在冲着主人哀鸣的小狗似的。
曾经的一代天官,让人闻风色变的卫老六,在玄门世界也是顶个儿的大牛,而今却落到如此一个地步,正是落难的巨龙不如狗,得亏是天狗冲上去将他拖了出来,不然过会儿都在死那儿了。
老头子被捞出来后,“噗噗”吐掉嘴巴里的雪,冻得青紫的脸暗沉沉的,冲着我怒吼道:“小子你操的什么心啊?你特么想把老子捂死在雪地里吗?”
天狗一跃而出,眼神凶恶:“小子,你是不是打歪主意呢?”
“歪你妈,没看老子也摔了吗?”
我有些毛了,正待好好撕吧一下这一人一狗,忽的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嘶鸣声从天空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