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我的疑问，倪鹰沉默许久，最后端起被子，把将近二两的高度白酒一口闷了个底朝天，砸着嘴巴，长长吐出一口酒气，这才靠着椅子说道：“卫哥儿，实话说吧，我这回确实没想到会在河南遇到你们，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咱哥几个是怎么稀里糊涂的又碰头坐在一起喝酒的，不过你卫哥儿的人品我晓得，无论你是个什么图谋打算，涉及到了自己人就不可能说翻脸绝情，也是因为这个，我才能安安心心坐在这跟你们喝酒喝到现在，一句没多问，不过你既然提了，那咱们也正好聊聊了。
关于康太爷的打算，这本来是保密的，不过跟你卫哥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这次来河南，是准备干了那杜万年的！
你眼下所见的这些人手，不过是先头跟着我来办点事的，后面还会有更多的人过来，康太爷放了狠话了，这次不是杜万年死，就是他老人家死！”
“杜万年？”
我皱了皱眉，看向鹞子哥，问道：“这又是个什么人？”
“河南这头的地头蛇，原名叫杜子高，杜万年是江湖上人们给他起的绰号，说他是河南这头的土皇帝，不是只有皇帝才万岁万岁万万岁嘛，杜万年这个称呼就是这么来的。”
鹞子哥笑道：“惊蛰你没在江湖上闯荡，不知道这人的名号也正常，这位可了不得。
河南这里是中原腹地，门派林立，少林就在这里，千百年下来，这头的习武之人或多或少都跟少林有些干系，或者是少林的弟子，或者也学过少林的技艺，杜万年的祖上就是其中之一，学了少林的内家功夫后自立门户，家里一直也是走的内家功夫的路子，晚清末年的时候，他的祖上曾经跟过吕紫剑，这个吕紫剑是近代著名的三大侠客之一，跟津门大侠霍元甲、关东大侠杜心五齐名，为夺回中国轮船在长江上的航运，吕紫剑跟日本浪人领袖三井秀夫在宜昌校军场决斗，活活把三井秀夫打死，从此有了‘长江大侠’的名头，这人一直活了将近一百二十岁，十多年前才去世，多年前我还曾经见过这位长江大侠一面。
杜万年的祖上因为跟过吕紫剑，回乡之后名声大噪，渐渐的成了一方豪强，上个世纪最贫困那会儿，这人借着自家的在当地的名气和号召力，拉起了一票兄弟靠挖坟倒斗发了财，当然，他自己是没什么这方面的本事的，但他很能打，再加上自家的名声，手底下有不少这方面的专家，从那以后，这人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什么活儿都干，九十年代严打的时候，他手底下的一票兄弟吃了枪子儿，但嘴皮子都很硬，愣是没供出他，让他逃过一劫，从此这个人变得低调了很多，开始刻意经营，黑白通吃不说，借着自家祖上的关系，和河南这边的许多玄门中人都搭上了关系，势力反而越大，人也越来越难缠。
这人其实就是河南这头的领头人，地位跟康太爷差不多，甚至比康太爷还要夸张一些，下面的小兄弟办点什么事儿，都得和他打声招呼，事后搞到了财货，都得留一份孝敬他！”
“这个人也是康太爷最大的对手了，康太爷的手伸不进河南，就是因为有这个人在。”
老白笑着开口，显然对此人也有一些了解：“不过，真要追溯的话，这个人和康太爷当年还是好兄弟呢！
早年间俩人一起捯饬过地下那些东西，也遇到过一些问题，听说数次死里逃生，杜万年甚至曾经背着康太爷从坑里逃出来过，那时的杜万年没什么根基，惹过惹不起的角儿，人家放话要要他的命，是康太爷委曲求全保下他的，俩人可以说是互有羁绊，感情虽然比不上咱们，但也羡煞旁人了。
只不过康太爷这人讲究，他入这行是没办法，心底其实是想洗干净自己的，哪怕干的活儿脏，还得矫情一下，立下过规矩，从他手里出去的东西，不能卖给洋人，仿佛这么做能让自己好受一点，至少负罪感没那么重。.
这个杜万年可没这些讲究，只要是有人买，只要价钱足够高，没什么不能出的。
这俩人凑在一起，短期内谋利没什么问题，可长久必然起冲突，最后也就是因为理念不合，彼此闹翻了，康太爷去了北边儿，杜万年留在了河南，曾经的一对好兄弟，老死往来不说，还彼此恨透了对方，这些年来斗的你死我活的。”
“不是斗的你死我活，多数时候都是那杜万年不依不饶，康太爷还念着曾经的情分，基本是被逼应对的。”
倪鹰正色道：“别的且不说，这些年来，杜万年派了多少人想暗中做掉太爷？！不光是他手底下的枪手，甚至连玄门中人都请出来过，可康太爷什么时候对他下过杀手？
我跟过康太爷，我太清楚他老人家了，前脚刚从杜万年的暗杀捡了条命，大家劝他干了姓杜的，他都不答应，老是笑着说——他在河南，我在京城，彼此各不相干，即便他一时侵害我，我不也没事吗，何必再去寻仇，冤冤相报何时了，让他一回又何妨？
每一次都让，让着让着，几十年都让了！”
“这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只言片语也说不清，不提也罢！”
我见倪鹰有些较真儿，摆了摆手，道：“那么，康太爷都忍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又为什么忽然要下手了？”
倪鹰道：“因为之前康太爷孑然一身呀，他上面的老人已经没了，下无子嗣，人要是只剩下自己一个，哪还有什么欲望和争斗之心啊？而且也这把岁数了，争个什么劲儿，他也总觉得是自己以前作孽太多，所以才无后的。
可是……可是就在一年前，康太爷一次酒后，跟一个娘们有了瓜葛，竟然有后了，而且还是个男孩儿！！
这下子，太爷想不争都不行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