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紫捧着一个盘子出来了,盘子上放着两个杯子,通体雪白莹润,光照满室,亮的耀眼,其材质似玉非玉,似银也非银,极是好看。
阿螭望了一眼,心中一动,再看香案上发光的那颗珠子,顿时醒悟,说道:“这是水玉精杯!”
腾黄笑道:“原来师姐也认得这劳什子。”
阿螭道:“师父打杀昆吾肉身的时候,曾夺了他的乾坤袋,缴获的东西里便有一对儿水玉精杯,因此认得。师父把杯子送给了家父,但与你这里的比起来,似乎要小不少。”
陈义山点了点头,道:“腾紫这一对儿好大啊。”
腾紫面红耳赤的走到陈义山跟前,声细如蚊道:“师父,喝水。”
“好。”
陈义山端起一杯来,但见杯中之水清澈透亮,比朝露纯粹,比仙酒浓郁,知道是这杯子自行凝聚的水精,极其珍贵!
他一饮而尽,只觉通体舒畅,回甘无穷,不禁赞道:“水玉之精真是奇材异质,不但能照黑暗如同白昼,还可以吸纳水精入杯,夜夜盈满,供人长生,真可谓是天物!”
腾黄道:“师父真是博闻广识。这水玉之精是凤麟洲特产的材质,别处都没有。”
阿螭也喝了一杯,然后起身对腾紫说道:“师妹,可否借你闺房一用?”
腾紫已经知道是什么事情了,连忙说道:“师姐请!”
于是阿螭便入内室脱下了吉光羽衣,叹息了一番,留给了腾紫。
这宝衣还是陈义山给她的,说实话,她并不舍得脱下来,但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腾家如此凄惨,她又怎么能视若无睹?
就这样吧。
更衣之后,阿螭重新回到厅中坐下,腾紫也乖巧的站了过来。
陈义山正要跟他们兄妹打听一些凤麟洲的事情,于是问道:“腾黄,你们吉光神马一族还剩下多少丁口?”
腾黄的脸色暗淡了下来,道:“回师父的话,吉光神马从古至今都不算是繁衍旺盛的大族,而且我们天性温顺,不好杀伐,却又因为善于奔跑,疾飞如电,且毛羽能渡弱水,可遮掩光气,因此屡屡被强者捕猎戕害。自上古以来,我们族群几乎每一代都会有大规模的死伤,六道大能,但凡有所需求,都会来欺凌我们,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被他们抓住了,打上魂力标识,烙下宗法之印,充当他们的坐骑……到如今,除了弟子兄妹之外,已经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的同类存活于世了。”
陈义山听的叹息不已:“真是造孽啊!”
阿螭也道:“这就是所谓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们族类的毛羽是天下至宝,仅此一点,便自然而然的会备受外人觊觎!就像我们龙族的肝和髓一样,也遭很多坏人眼馋,但好在我们龙族天生善战,无论是血脉之力还是后天修炼出来的神通。都不算小,加之四海龙宫同气连枝,水族生灵又兴旺,反倒是没有什么势力敢主动来欺负我们。”
腾黄道:“是啊,我们这一族除了跑的快飞得快能渡过弱水之外,就没有别的本事了。恶徒来打我们,我们至多是撞他,踢他,了不起了会咬上一口,可是全都没什么大用……”
阿螭道:“不怕,你们已经跟了师父,以后麻衣仙派便是你们最大的靠山。”
腾家兄妹都信服的看着陈义山:“嗯!”
陈义山道:“腾黄,为师还想知道些和部魔众的事情,你久居此洲,与他们是邻居,想必很清楚他们的状况吧?”
腾黄道:“师父请问,弟子知无不言。”
陈义山道:“这和部魔众是否真的与战部魔众大相径庭?譬如说,他们真的是不嗜杀戮了吗?他们真的是不喜欢再以怨戾之气附身或蚀心了吗?”
腾黄道:“在弟子看来,和部魔众这些年表现的极好。说到杀戮,他们倒也没有完全放弃,在洲上也多有杀伐,但杀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异兽猛禽,对于性情温顺的生灵,是从不下杀手的,至少,弟子从未见过,也没有听其他族群说过。至于附身蚀心这种行径,也没有了,因为在魔君的号令之下,和部魔众都找了皮囊,有了自己的身体,魔心有所寄托,再去侵蚀他人,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陈义山肃容说道:“腾黄,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些魔众是我夫人的手下便替他们美言,为师要听的是实话。”
阿螭也在旁边说道:“对啊,腾黄,你要说真话。要真是如你所言,便有很多不解之处了。譬如,魔道力量的来源便是怨戾之气,如果他们平息了杀戮之心,消弱了怨戾之气,还怎么维持自身的道行呢?这世上岂有自毁根基的存在?”
腾黄连忙说道:“弟子怎敢对师父撒谎?弟子说的都是实话。师姐所疑惑者,无非是说和部魔众自毁根基,其实不然。还是皮囊,魔君不但下令所有魔类都寄身皮囊,还下令他们修炼仙道,因为凤麟洲原本就是大仙派所在地,而且和部魔众势力最强的时候,还席卷了聚窟洲和流洲,得到了三大仙派的集蕴,而魔君又是个绝顶聪明的大能,她开创了魔道修炼仙道的法子,并传教于部众……所以,即便是怨戾之气削弱了,这些魔类也不会身死道消。”
陈义山点了点头,暗道:“小白原本也是如此说法。”
腾黄又补充道:“但是,他们这样是属于自我阉割。毕竟,杀心消减,怨戾退却,战力岂能高昂?这只怕是他们打不过战部魔众,在多次对抗中越来越吃亏的原因之一吧。”
陈义山道:“果然是旁观者清,你说的很对。”.
腾紫小声说道:“师父,弟子之前忍不住外出,还被大魔头少莲发现了,但是她就没有追我,也没有伤我。”
阿螭笑道:“是追不上你吧?”
腾紫摇了摇头,道:“不,是眼神,我,我能看出来,她对我是没有杀心的……”
陈义山道:“少莲,这个名字以前听小白提起过多次,是她的心腹属下。”
腾黄道:“现如今已经是和部魔众的两大魔王之一了。”
陈义山“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道:“那依你们兄妹看,这洲上的和部魔众算不算良善之辈?”
腾黄思忖良久,苦笑道:“师父,弟子没有什么远见卓识,只是觉得,不猎杀我们的,便都是良善之辈!”
陈义山和阿螭都笑了起来,道:“天大的实话。”
腾黄又敛容说道:“弟子也清楚魔类是什么样的存在,人人谈之色变,畏惧深入骨髓!可是,有些恶神恶仙恶妖恶人以及虚伪圣徒可比洲上的魔类要坏的多!就像昆吾,他不是魔类的时候,难道就比魔类好吗?他坏透了!”
陈义山抚掌说道:“此言深得我心啊,奈何人人都受制于成见,难以改变。其实,如果这些魔类能真的修心持正,不再危害世间,留有他们一席之地又如何呢?我这次来,不算白来,至少,对小白的部众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