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绝对的黑,也没有绝对的白,因为天地初开之时,便有了清和浊。这是与生俱来的,谁也改变不了,谁也别想去改变。
纯净的世界,只存在于美好的想象。如地藏王菩萨所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佛渡地狱千余栽,地狱空了嘛?地狱永远不会空。
七煞锁魂大阵亦是如此,祖天师一人荡平巴蜀之地的妖邪,可他扫不尽这天下的妖邪。巴蜀之地,又真的因为这个大阵便是太平的嘛?不,它从来也就不太平。
查文斌是很早便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所以他才写出了那段‘太平观下空太平,人间道上有人间’。
不得不说,从宗教兴衰的角度看,半张脸的提议是很有诱惑力的。它遵从的是一条血淋淋的丛林法则,没有狼,要那牧羊犬做什么?可若为了保住牧羊犬的地位,让狼群失控,无尽的屠杀羊群,那羊又该去找谁说理?
“道的兴衰,不可能建立在世人的痛苦之上。天下有难,道士下山;天下太平,道士归隐。如果说这面大旗一定是要建立在天下苦难的基础之上,那么还修个什么道呢?”
“你不觉得你自己很虚伪吗?”半张脸道:“你是成功了,可你的成功之路,是万千弟子们所不能复制的。今天的你,可以站在道与德的高地来宣判我,但是那些底层的弟子,却会为我而欢呼。你也许能够代表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但是你代表不了那些苦苦挣扎的道者。但也请你记住,道的光辉,仅靠你一人,也不过是如同划过这夜空的流星一般,是照亮不了这个已经遁入黑暗的世界的!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想要炼化我的话,你就动手吧!”
说罢,半张脸便幽幽的闭上了眼,他的嘴角挂着一丝不屑和嘲讽,似乎在向查文斌宣告,他才是真正的赢家。
举起的七星剑,缓缓的放下了。
半张脸睁开眼睛,戏谑的说道:“怎么?下不了手了?”
收起剑,查文斌道:“你是不是认为,七杀锁魂大阵一破,百鬼尽出,我道就会迎来昌盛之日?那你敢不敢跟我去见一见,那些妖邪横行之地的弟子们又是过的如何?我且告诉你,这世上从来就没少过妖邪,这世上也从来没少过苦修的道人。”
“你是说服不了我的。”
“那我就让你去见一见!”说罢,查文斌打开一个小瓶道:“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查文斌出来了,这让正在外面守着的一干人颇有些意外。胖子挣扎着爬起来,揉了揉眼睛道:“不是需要一整天吗,怎么这么快?”
查文斌从怀里摸出一个贴了符的小瓶道:“在这里。”
“这儿?”胖子想去摸那瓶子,却被查文斌给一把收回了,道:“这东西,你拿不动。我忽然意识到,它根本不是鬼,而是人心。它像极了那些怨天尤人的碌碌之辈,它是抱怨,是借口,也是逃避。”
风起云道:“你说的这些,多数人都有,甚至就连我们自己身上也不少。”
“哎!”查文斌长叹了一口气道:“很多人都在抱怨,说道教怎么颓败成了这些个模样。这些人是谁呢?恰恰就是那些碌碌无为,还想靠着这个职业翻身的人。他们把自己失败的原因,归咎于宗教的衰败,而恰恰没有想过的是,一个宗教的兴衰是要靠无数个像他们这样的个体的努力。
祖师爷从来没有不给谁赏饭吃,他老人家给我们留下了无数的财富。可是我们呢?拿着这些财富又在做什么?想尽办法的去把它们变成金钱、地位、权利。说到底,根烂了,不是种子的原因,而是后天成长的时候,压根就没去好好管理。”
下了山,查文斌首先就让超子去郊外租了个民房,要求是越破越旧便越好。然后,他又让风起云去找了几个化妆师,把他和风起云一下就给画给成了老头老太。
阴暗潮湿的屋里,一张老式的架子床上,风起云顶着一头花白的乱发,佝偻的裹在一床破旧的棉絮里。她两眼无神,发呆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口中一直念念有词,是谁也听不懂。
屋外,一个男人被超子行色匆匆的给请了进来。跨进屋里,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屎尿味儿,男人夹着皮包露出满脸的嫌弃之色。
“爹,这是我从山上青来的大师!”
化作老头的查文斌,连忙出来迎接,此时的他也是一副农家老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