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被托在他的手中,在这天罡阵内,查文斌缓缓的盘膝坐下了,他一直凝神注视着那颗心,慢慢的他看到了一些画面……画面中,传来了女人的哀嚎声,小孩的痛哭声和男人的咆哮声。
昏暗的屋内一片狼藉,一个醉醺醺的男子正把一个妇人打倒在地。一旁的墙角边,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正在哭着呼喊着想让她的父亲停止自己的暴行。
男人一脚狠狠的踩在了妇人的脸上,怒吼着道:“老子凭本事挣的钱,出去花天酒地要你来管?”女孩上前拽着父亲的胳膊,试图用力推开他那正在踩踏母亲的鞋底。
“啪”一个巴掌扇飞了那个女孩,男人回头又恶狠狠的盯着她道:“还有你这个赔钱货,除了糟蹋粮食之外,你还能干嘛?迟早有一天我把你卖进窑子里!”
妇人挣脱着爬向自己的女儿,将那半张脸已经紫黑的女孩抱在怀里,躲在一旁的墙角瑟瑟发抖。男人冷冷的看了一眼,抄起桌上的酒瓶又猛灌了几口,瓶子似乎空了,他很生气,猛地朝着墙角的母女俩砸了过去……画面不断在跳跃着,悉数都是这样的家庭暴力场景,男人依旧在酗酒,每一次酗酒回来,母女俩都逃不过一顿毒打。也正是在这样的场景里,女孩一天天的长大了,终于在某一天她再次鼓起了勇气反抗了,她拿起了桌上的剪刀逼退了男人,从那以后她总是用这把剪刀保护着自己和母亲,没过多久家中便冲进了一群其实熊希的男人。
他带回来了几个壮汉和一个衣着华丽的老者,老者不怀好意的打量着美丽的少女。他们当着少女的面达成了肮脏的交易,少女被壮汉们绑了回去,她即将成为这个老者的小妾,是的,她被卖给了那个足以能做她爷爷的老男人。
她挣扎,她哭喊,她试图唤醒那个懦弱了一辈子的母亲来保护自己,那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临出院门前,她听到了母亲对父亲的哀求,但换来的确是一级重重的巴掌和那声怒吼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自古的规矩!”
当晚,被五花大绑的她穿上了凤冠霞帔,老男人强行的占有了她的身子,她像个木头似得一动不动,眼角只留下了一滴泪,那大概也是她这一生最后的一滴泪。
女子的顺从让老男人放松了警惕,他以为她和那些家中其它买来的小妾们一样,那个时代的女人都得认命。于是他解开了她的绳索,但是他万万没有料想到,女人竟然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剪刀,闪耀着寒光的利刃穿透了老男人的胸口,他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去见了阎王,最终她剪了他的一只耳朵。
趁着夜色,女人溜出了那座深宅,她的手中还拿着那把剪刀。回到自己那个熟悉的,屋内依旧是一片狼藉,桌上几个酒坛子东倒西歪的散落着。屋内是男人粗重的鼾声,在那土炕的一角,她的母亲身上带着新添的伤正蜷缩着。从她记事起,每次母亲被毒打后,那个角落便是她和母亲唯一被允许待着的地方。
闻着满屋子的酒味,散落在男人身旁的还有几吊长串的铜钱,这大概就是卖了她得来的吧。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借着窗外的月光,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剪刀,她用尽了毕生最大的力气,怒吼着将它送入了这个被叫作“父亲”的人胸膛。
叫喊声惊醒了一旁蜷缩着的母亲,她试图阻止自己的女儿,但她毫不犹豫的拔起剪刀再—次落下。每一次都有一道血注喷涌向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究竟扎了多少个窟窿后,女人终于是停下了,她扶起早已瘫倒在地的母亲坐上炕沿,然后对着她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
县衙里,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正在用力的敲击着堂鼓,她带着那把剪刀和两个男人的耳朵面无表情的走进公堂。
那是一个悲哀的时代,那些钱,还有那封她父亲签字画押的契书,还有那个不知从哪出来的媒婆,都证明了她是被明媒正娶的。
“谋杀亲夫!谋杀生父!”这是两条十恶不赦的大罪,她面无表情的听着老爷的宣判,从到到尾没有否认过一个字。
“我父亲是我杀的,和我母亲无关。”这是她唯一说过的一句话,很快她便被押进了死牢,等待着秋后的问斩。
彼时的制度规定:开皇十五制,死罪者,三奏而后决!地方上犯了死罪的人,需要呈报至朝廷。而她所犯下的是杀父杀夫的“恶逆”之罪,如此大案,引起了朝野的轰动,认为此等恶人需严惩以儆效尤。
换言之,单看卷宗,这样的人,一刀斩了都是太便宜了,必须把她当做典型惩处,以告示天下。
于是,她被押入了京城,身着华服的钦天监道长们开坛做法。他们将她封入了泥塑,只留个脑袋在外面悬于午门之下暴晒,一直到她即将断气的那一刻才将剩余的部分封死。
她被制成了跪趴在地上的模样,由钦天监的道长们送进了这座地狱的第一层,她的事迹将会被写成册子发往各州省,作为典型的反派被唾沫干年。
缓缓的睁开眼睛,再度看着那颗心,查文斌的心中有一种五味陈杂的感觉。原来这是一颗早就已经死了的心,也许在她第一次被毒打时就已经死了,这样的怨,这样的恨又怎会轻易的消失?
他很清楚,身处那个时代的她,就算是浑身长满了嘴也无法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孽。上至天子和文武百官,下至街头巷尾的平民百姓,所有人看待她的眼光都是一样的。
她的命运甚至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但她做错了嘛?查文斌找不到说她错的理由,但历史是不会错的,这样的亡魂被打入地狱,到底是她的悲哀,又还是地狱的悲哀呢?
“渡空三界,”查文斌苦笑着说着那三个字,他看着手中的剑道:“老伙计,你告诉我,这样的亡魂,我又何德何能渡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