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郝运乘人力车往北来到大北边门,在依大人胡同朝西走,这里有个屠宰场,远远就闻到很重的血腥味,还能听到猪叫。郝运来到后门,看到两个身穿黑色皮围裙和水鞋的人正在门口抽烟,就走过去,说要找王大头。
“进去右拐,第三个屋。”其中一人边抽烟边说。
郝运进了后门,按那人的指引右拐,找到第三个房间敲门,开门的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壮汉,果然脑袋很大,而且还剃得很光亮。郝运自报家门后,这人也不回答,指了指斜对面的一个小铁门。郝运推门,发现里面是个长长的过道,很狭窄,走到尽头再左转,还是个铁门,上面有个小窗。敲门后小窗打开,里面的人是个瘦削脸,眼睛精光四射,看得郝运打了个激灵。这人低声问:“谁?”
“是小六子让我来的,我姓郝。”郝运回答。
门打开了,屋里有五个人,或坐或站,还有俩躺着。这五个人长得几乎都差不多,全是瘦削脸,个头不矮,穿的衣服也一样,黑色中山装。要不是身高和长相还是略有差别,郝运都会怀疑他们是五胞胎。开门那人让郝运坐下,自我介绍称他们就是“王家五虎”,名字分别叫王狮、王虎、王豹、王熊和王蟒。郝运心想真够威风的,这可是中国人最熟悉的五种凶猛野兽。
开门的人是最小的,也就是王蟒,他说:“你可以叫我们老大到老五,免得分不清。”郝运连连点头,心想这就能分清?还不是一样。老五把一张地图铺在桌上,郝运见地图上面写着“桥头镇大台沟地图”几个字,看来这些人已经做好了功课。
“矿场具体位置在哪?”躺在床上的老大王狮问。
郝运说:“我说不太清楚,就知道从桥头镇进入大台沟方向,翻过山头再走二十五里左右,那里有个很大的山坳就是。”
老二拿出笔,边划边说:“桥头镇往南,往大台沟走,就这一座山,那就在这里了。”说完用笔在某处画了个圈,又打个叉。老三让郝运简单画个草图,越详细越好,郝运在共荣矿场也呆了几个月,就把矿场办公楼、矿井和矿工宿舍的分布都画出来。另外,他也画出曾经下过的矿井走向图,在地下怎么相连,几号矿井和几号矿井之间相通,最后就是试验室。郝运和秦震跟着夏博士每天都在试验室各处巡视,很熟悉,他凭记忆把试验室的构造全都画出来。
“还挺详细的,”老三懒洋洋地坐着,“把行动计划制订出来,明天一早就走,当晚行动。”老大和老五看来都是急性子,同时问郝运很多细节。从有多少矿工、到几点开工和散工,从办公楼多少个房间,到矿场警察局在哪个位置。从几个把头监工,到这些人有没有枪,事无巨细,问个没完。郝运一一回答,但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支枪。
郝运说:“矿场的老板是日本人,叫宫本诚,出了这事,他肯定会大大加强戒备,到时候说不定有多少条人枪呢!”
“管他多少条,”老三满不在乎地说,“我们又不是要全杀光,而是潜入,把你的两个朋友救出来,再捣毁那个矿场,别人都不用动。”郝运连连点头,心想你说得容易,真以为自己是张飞呢,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六个人坐着集思广议,最后制订出两套方案,一进一退,半路还要见机行事,毕竟不知道对方到底加强了多少戒备。晚上,郝运就在这屠宰场的内间屋睡下,次日早晨,王家五兄弟带着郝运从屠宰场后门出来,上了一辆运送生猪肉的空卡车,前往本溪。虽然车上没有生猪,但却也有两个大麻袋,不知道装的什么,上面用黑色苫布盖得严严实实。共有六个人出行,而驾驶室只能坐两个人,于是除驾驶技术好的老五之外,剩下四兄弟全都在后车厢内躺着。到桥头镇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找个地方打尖吃饭继续上路,再由桥头镇开往大台沟。从西北方向往山里开,山路崎岖,只有很简单的土路。
半个多小时之后,有辆黑色卡车从土路上迎面驶来,里面坐着个司机。两车擦肩而过,那司机并没在意,但郝运却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忽然他想起来了,之前从火车站把强磁仪的磁铁环送到共荣矿场那几辆卡车中,好像就有这名司机。
郝运连忙说了情况,王家老王立刻调转车头,从后面加速赶上那辆卡车,将其逼停。这司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下车问:“你们要干什么?”表情很警觉。
后车厢又坐起来四个人,司机吓坏了,以为遇到打劫,转身就要回卡车驾驶室,被老五冲上去拦住,亮出一柄匕首。司机吓得腿发软:“我身上没有钱,卡车也没货!”
“你是从共荣矿场出来的吧?”郝运问。
司机连连点头:“我在火车站附近的福昌货运公司开车,共荣矿场在沙逊洋行订购了六千副手套,要我们货运公司紧急开车送过去。可现在卡车紧缺,只有我这一辆有空,所以要多跑几趟,还有两趟要送,下午和明天都得来。”五兄弟大喜,临时改变计划,打算藏身在司机下午的运货车里,耗到晚上天黑再进矿场。郝运仔细询问,司机称矿场最近确实多了很多手里拿着步枪的守卫,大概有几十个吧,整天在矿场四周来回巡视。
老四说:“肯定是加强了警戒,你现在回洋行,还要拉手套返回是吧?”司机称是,老大让老四跟着司机回本溪,冒充是共荣矿场的人,等车再回来的时候,大家看怎么藏进去。司机跪在地上求饶,让六个人放过他,他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
老二打了司机头一下:“我们又不打劫,你求个屁饶?只要你配合我们就行,不然我不会放过你。”司机苦苦哀求也没用,只好让老四跟车。老四从腰间的皮带中拔出手枪亮了亮,又挽起袖子,露出一个黑色皮制的护腕,只是底部有一排类似钢钉的东西,不知道做什么用。老二抬起左臂,手掌上翻,郝运也没看到他触动了什么机关,“嗖”的一声,一根钢钉急速飞出,钉在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