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运说:“您的朋友还真多。”
刘森笑笑:“在中国,办事没几个朋友怎么行?”郝运心想一百年后的中国还是这样,估计那时候的人谁也想不到。吃完饭,刘森非要带着郝运去报馆,郝运心想,这要是死活不肯,多少就有些反常,只好同意。反正他是从一百年后过来的人,全中国怎么也找不到,登了也是白登,自己也没钱,既然刘森这么热心肠,那就让他出钱呗。
回到店里不久,两名店伙计也都到了,刘森安排好之后,就在路边叫了辆人力车,跟郝运上车后,刘森说:“小西关高台庙。”车夫拉车就出发,郝运坐在车上,看着两边的街景,虽然才早上七点,但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多,大都行色匆匆,穿长袍的比穿中山装和西装的明显要多不少,郝运心想,看来民国初期的中国人还是喜欢穿中式衣服,他还在幻想,自己要是也来上一件长袍,会是什么样。
边行边看,郝运觉得要是真穿越到这个时代,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自己在现代也没有父母,亲人也不多,而且还要经常四处躲避仇家,现在回到1918年,虽然是旧社会,但自己有文化,在当时也算是高学历人才,怎么也能混口饭吃。而且以前从影视剧和课本中了解过,民国时期还是有很多令人向往的东西,那时候的中国人还很传统,国民风气整体比较淳朴,说不定自己还能有一番作为呢。
郝运这么想着,忽然又回想起刚才的记忆中有“四处躲避仇家的”内容,他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又记起什么了?自己在2018年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要到处躲仇家,得罪过谁吗?
奇怪的是,郝运越是这么认真回忆,就越什么也记不起来。
人力车从四平街往小西关走,路上两旁都是店铺,有的刚刚开门,老板和店伙伴还在卸窗户和门上的板子。有的则已经开业,一般都是饭庄和小吃摊,通常都是在路边摆着很多小桌,食客们都围坐在桌边吃着,无非也是油条、豆腐脑和米粥之类的东西。郝运看到这些食客当中,既有穿破旧短衣的,也有穿讲究长袍的,还有穿西装的,但多数还都是那种穿粗布衣裤的人,而且无一例外,全都是面黄肌瘦,好像长年吃不饱似的,而且还挺黑。但那些穿西装和长袍的就好得多,面皮白净,也没那么黑瘦。
看着这些吃着热气腾腾食物的人,郝运心想,如果之前的猜测是有人设局给自己看,但这得多大的局?从农村到县城,从县城到鞍山,从鞍山到沈阳,到处都是群众演员,演戏给自己看吗?去哪找那么多面黄肌瘦的人?现代的中国可不好找。
他觉得不太现实,可要说真是穿越到了一百年前,郝运怎么也无法接受。虽然刚才他还觉得这个时代也不错,可毕竟是生活在2018年的人,忽然放到1918年,怎么过?衣食住行都这么落后,虽然在这个时代,很多人可能觉得已经很先进了,比如路灯和火车,在这个时候绝对是新生事物,可在郝运眼中却极度落伍。
郝运坐在车中,看到路上的行人除了中国人外还有日本人,有男有女,男人是日式黑色或深灰长袍,就像那种睡袍,脚上穿着白袜子和木屐,有的男人身边还跟着日本女性,穿白色和带有图案的和服,头发高高地挽着,也穿木屐,走着小碎步。另外还看到有欧美人,身穿西装,高鼻深目。郝运心想,看来奉天不愧为东三省第一大城市,也算国际化了。
转眼人力车就出了一个城门,门楼很旧也很高,上面有个横匾,写着“怀远门”三个大字,旁边还有满文。郝运心想,原来这就是怀远门,后来重建的也这么高大,但太新了,这个虽然破旧,但看起来却很有感觉。那时的沈阳肯定还是一座方城,四面都保留着城门,到时候有机会肯定要都去看看。
十几分钟后,郝运看到路边有座雄伟的寺庙,山门很高,门外的台阶足有十几阶,起码也得有两三米,庙门上方的匾额写着“望云寺”三个大字。人力车经过寺庙后,大概五六十米拐个弯,进了小胡同,然后在一栋的日式小楼前停住。刘森付了车钱,郝运看到这小楼还有个院子,都是铁栅栏围墙,看起来很讲究,大门旁边有块竖匾,写有“盛京时报馆”的字样。
刘森带着郝运进了小楼,沿走廊往前行,郝运看到两侧都是办公室,有的摆着办公桌椅,很多人坐着看稿子,旁边都堆得满满的文件,有的把很多黑白照片放在墙上欣赏,有的里面是机器,有穿蓝制服的工人拿着方形的、深蓝色的木板在仔细检查,有的人在屋里把很多长方形的小铅块放在桌上,认认真真地拼着。
上到二楼,有个戴眼镜的女士急匆匆地走出来,约三十来岁,穿着竖条纹的棉布旗袍,高跟鞋,头发烫着波浪,长得挺漂亮,身材也还不错,手里拿着两张纸,边走边看。一看到刘森,她就笑道:“你怎么来啦?”
“带了个朋友过来。”刘森引见双方,郝运得知这女士名叫张一美,是盛京时报的四大主编之一,已经在报馆工作六七年,很得总经理赏识。
听完刘森讲了郝运的经历之后,张一美非常惊讶:“失忆了?还有这种事!没关系,只要您能肯定自己是奉天人,就能找到家!本报每期的发行量都有两万五千多份,这么多人都在看,一传十、十传百,怎么也能传到你的亲朋好友耳朵里。但最好把您的照片也给登上,不然不方便。”
郝运问:“有这个必要吗?”